花團錦簇 難得孤讀

  總說讀書陶冶情致,其實誤人歧途的例子更多。有名士沉吟青青子襟,我卻只想默誦般若波羅密多心經。既然已不必懷揣紅寶書高呼萬歲,為何不可在盛世之下懷念那失掉的好地獄呢。

  鄙人無緣從孔孟至聖習儒,聽佛祖宗師語禪,受老莊先哲傳道,亦無興致於衍聖公、淨土宗及張天師這等宗教符號,倒是欣賞那些博古通今學貫中西的近世知識份子。無論官派才子抑或自費公子,子子不凡。特別出庚款留考者,皆後世各界菁英,如名滿天下胡適之、語通四方趙元任、才高八斗錢鍾書、知天曉地竺可楨、化工先驅侯德榜、建築宗師梁思成、兩彈一星錢學森、長江大橋茅以升等。本人頗信德國漢學家顧彬(Wolfgang Kubin)引歌德的觀點『不通外語之人,實則對母語一無所知』(Wer fremde Sprachen nicht kennt, weiß nichts von seiner eigenen)。想必這僅從楊憲益、錢鍾書、呂叔湘幾位牛津同學的中文底蘊便可窺見一斑。雖當年如此濟濟,但後於極權之下,晚節不保者不乏大師。哈佛高材西洋文學教授吳宓終要為馬克思檢討莎翁,美學翹楚英法名校博士朱光潛也得無端背棄尼采,美英薰陶哲學邏輯專家金岳霖情願荒謬批鬥羅素。他們或為勢所迫,可憐均不得善終。最離譜還是留美院士一代新儒馮友蘭,他先討好國民政府,淪陷後即見風使舵獻媚毛共,其後竟以批孔鳴於時。難怪最後的儒家梁漱溟先生事過多年仍老死不願與其往來。讀書人是應該有一點傲骨的。

胡適 趙元任

  細細來數讀書主流,人稱『祖師奶奶』的張愛玲其小說未免紙醉金迷,或金庸『大俠』的武功秘笈總是牽強附會。既便如此,竊以為余秋雨或王蒙之輩的言之無物也遙不可及。文化不應是張藝謀導演的奧運開幕禮,五光十色而無內涵可憶。又譬如那些好大喜功的各地孔子學院追捧者,多半無絲毫錢穆大師於大陸易幟後在港創辦新亞書院之儒雅與人文,皆不過借『文化搭臺,經濟唱戲』而已。這個時代的學子們面對乏味和困惑常常無書可讀,進而不思考便無靈魂,乃至行屍走肉,亟缺讀好書供給思想之養份。又可惜失神的簡化文字僅包裹已大量閹割的事實,因此最好是古今中外無書不讀。當然,既不願作井底之蛙,也要切記慎入那美麗新世界的溫水偽天堂。

原作於庚寅年正月十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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