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如不穿
元宵甜不甜？糉子香不香？月餅酥不酥？佳節時分，只知道吃。你怎麼就不關心一下今天該穿甚麼呢。
作為衣食住行之首，衣冠楚楚可以直接進化禽獸。只認衣衫不認人自古有禮可循。至於甚麼人該穿成甚麼樣，世間眾生各花入各眼。我住在一處以禽獸命名的和諧國度。本地華族襲南洋傳統著峇峇娘惹服飾。去年孫姓女歌手出嫁便以此妝；馬來族裔們自有一套清亮的Baju Melayu或Baju Kurung。開齋節時全家穿戴外出，十分精神；還有古國印度男衣Kurta女裳Sari花姿招展，屠妖節正好上身出去點燈呢。至於中國移民新客，吃完元宵，今晚該穿成啥樣去哪兒賞賞花燈呢？
遺老們肯定給你首推唐裝，立領、對襟、盤扣。民初政府曾定「藍長袍、黑馬褂」為國民禮服。且改良旗袍風靡世界，王姓大導《花樣年華》之熱可窺一斑。但這個建國百年還三分四裂的大中華，到底甚麼纔是所謂民族形象呢。反清復明志士們對滿人入關「剃髮易服」政策不滿了好幾百年，如今當然力撐傳承四千多年的漢服為正統。交領右衽、繫帶無扣。華夏冠服制度淵源流長，經史子集奠基下，禮儀文化乃興幫之本。孔曰，「黃帝、堯、舜垂衣裳而天下治」。漢唐宋明太平之時，綾羅綢緞所製五彩霓裳，美不勝收。如今癥結所在，無非漢人早被滿化、滿人早被漢化，這個中華民族到底穿漢服抑或唐裝，兩岸三地都很困惑。
不如放眼看看遠隔重洋的世界榜樣美利堅民族。毫無疑問，美人裝基本上拾英人牙慧，山寨倫敦Savile Row的洋服罷了。又不可否認，西部淘金的副產品牛仔褲對世界時裝界影響深遠。奧巴馬總統當然不穿肯尼亞服，印第安土著裝頂多就政治需要時作作秀。芝加哥老牌裁縫Hart Schaffner Marx纔是他心頭好呢。若嫌老美沒歷史底蘊，友邦的大和民族或能拿來參考。明治維新之後，連天皇老子都穿上了西裝。但和服至今依然備受推崇，沒有因噎廢食。到底是誰更有文化呢？
上流階層總影響社會品味。臺北仍有長衫文人，香港不缺英倫紳士。可惜大陸高官們普遍把一套西服穿得能多難看有多難看。其實，國父孫文「革命尚未成功」之外的最大遺產「中山裝」曾風行一時，壞就壞在後來被某些聲名狼藉之輩濫用而失往日魅力，以致被無知西人冠名「Mao Suit」。如今誰若穿上身，怎麼看都似不良少年。
歸根結底，我輩遇上中華節慶已無衣可穿。管他唐裝、漢服或是Mao Suit都有亂穿之嫌。亂穿不如不穿。真若不穿，又未免不雅。因此個人認為，家中備件Shanghai Tang的便裝應急，或婚典著淨蓮滿堂的禮服顯擺，皆屬良策。至於Mao Suit，還是請他老人家早日入土為安吧。
初稿於壬辰年正月十五